郑朗说道:“你们要回去了。”
两人父亲在外地任职,吕夷简在许州,司马池在河中府。要过去看一看,按理不能在各自管辖区域内解试的,若那样,在太平州也可以。还要回各自的原籍处解试。因此要兜一个小圈子。
再不走,就来不及。
司马光与吕公著眼神有些黯然,相处这么长时间,一起讨探学问,一起分析事务,若师若友若兄,舍不得离开。
“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,你们殿试通过,我会向陛下请救,将你们调到我身边任职。”
“是真是假?”
“我几回打过诳语?”
两少高兴地跳起来,这是可行的,郑朗继续要求外放,这一回外放,不管那一个州都会比太平州更大。州内也会有更多的县,更多的职位,求两个不是很难。
别的大臣说闲语,然而不在一起,他们不是师生关系吗?
杜衍对范仲淹如亲子,范仲淹对杜衍也有若长辈,谁又敢质疑这一对品行高洁的大臣?
看着他们的笑容,郑朗同样开心地笑起。
吕公著不用担心,担心的正是司马光,成长道路还很长,未来十几年间仕途也会对他内心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比如蔡京蔡卞兄弟,未来的蔡卞因为得到王安石的赏识,收为女婿,品行十分端正,蔡京没有得到这个机缘,于是机格越来越阴柔。若是提前对他教导,会不会是以后的蔡京。没有他的蛊惑,宋徽宗会不会走到一条昏君的道路?
不知道,但前半生的影响很深远。
所以还想将司马光栓在身边栓上几年。
这个想法不会说,也要他们接受,不排斥,自己才好开口央请。
但不仅是他们,回到家中,还有他们的父母亲,又说了一句:“未来陛下若召我进京,我会拒之。”
这个懂。
郑朗淡淡说过,司马光还补充过意见,到朝堂上做什么?公说公的理,婆说婆的理,在下面有了政绩,又算什么,一是年龄的制约,这个年龄担任知州问题不大,可到朝堂上能升成什么官职?二是资历又浅,说话未必有人听得进去。郑朗多次说过党项人的事,然有没有人听,去年赵元昊出兵兰州,未做得过份,可凶相更显,朝中依然没人察觉。
郑朗用了什么词,狼子野心!并且将他改赵为李,根本不承认他是宋朝的家臣!有什么用?
朝堂上是折磨,一事无成,不如乘着年轻,在地方上多做一点实事,积攒一些政绩,也算是为朝廷出了力。
让郑朗很无语,不过腹黑也是一种本事,腹黑本身没有错,看用在什么地方。自己有时也腹黑过,如对付赵元俨那次。
继续说道:“我只会请求三州,秀州、明州与密州,在哪里我会做一票大的。”
崔娴在房中正在喝汤,听到这句话,差一点将汤碗摔了。
你准备带着几个学生做强盗或者做土匪?
可是司马光与吕公著眼睛放起光,这个大的,他们明白。可惜不是杭州与苏州,否则这一票会更大。
郑朗又嘱咐道:“李斯写了谏逐客书,说以泰山不让土壤,故能成其大;河海不择细流,故能就其深;王者不却众庶,故能明其德。于是驱秦吞六国,并八荒,一统天下。然而他与韩非子知道说难却死于说难一样,既得六国,既出此语,更知道包容。可得到六国,却视六国百姓如刍狗,何来包容?又失其正道,默视赵高篡改诏书,让胡亥登位。以至自己身遭惨死,秦国瞬间湮灭。”
“是,这也是中庸之道。”
“不仅是中庸之道,也是治国之道,若我朝还象过去那样分为南人北人,那么南北不亲,大臣不合,这比冗兵冗吏冗政更危险。”
“是。”司马光与吕公著答道,只听懂郑朗话中一半意思,人分南北由来已久,连赵匡胤自己也说,南人刁猾,多用北人为臣。而寇准则更过份,每看到北方中一新进士,动辄曰,又为朝廷得一北人矣。
这样说对南方不公平,如今财税远离不开东南(非是指太平州,乃扬州江宁往东南一带,也多是大州,许多州十几万户,有的二十几万户,是北宋人口财富最集中的地区)。
“我对你们的要求就是时刻记住这个包容调济之道。”
“喏,先生,你放心吧。
一夜无话,第二天两人离开。同行的还有四个小婢,吕三叔与丁胜。
自发涌来许多百姓送行,看到船只离开,百姓再次无语,虽将知州留下来,但只有一年时间……
忽然一个个伤感起来。
不但沉默不言,州内连吵架也消失了,一条最流传的语录就是知州只呆一年,别给知州惹麻烦,这几年苦了知州,让他享一年清福。
以至吏部评议各州县官员政绩时,毫不犹豫将郑朗排在第一。
想作祟都不敢。
但此时赵祯心中的想法,不是杭州与苏州,也不是郑朗重新提出的秀州、明州与密州,经韩亿一提醒,赵祯份外想将郑朗调回来。
他此时内心是最迷茫的时刻。
吕夷简很会做事,他是知道的,因此这几年一直在重用,可是这样的重臣居然也在结党,这让他很失望。于是用了几个长者,可这几个长者的所作所为,更让他失望。
询问又不好询问,若问尚书左丞宋绶、韩渎等人,一定说只要将吕夷简召回,什么问题都没有了。若问杜衍与韩琦等人,一定会说将范仲淹召回来,什么问题也没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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