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莱妮亚一转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, 克拉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。
她没注意到他凝重的神色，兴奋着给他看她指头上的血口：“克拉克，你看！我第一次遇到没法自愈的情况！我觉得我说不定……”
她说不定在失去自愈的能力。如果她失去了自愈, 是不是意味着她同时也在丧失复生的能力？
最近半年间格莱妮亚多少察觉她的魔力有些异常, 之前以为是错觉，但她的身体似乎真的在经历某种变化。只不过近来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大城市游玩，没有大肆挥霍魔力的机会也就没能感受到那种变化来自哪里。
这就是魔力异常的原因吗？这样看来预兆之地给出的预言也真的是正确的不是吗。如果不死之躯消失, 那死亡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了。
克拉克却没因为她分享的快乐感到高兴, 格莱妮亚看着他沉默的眼睛, 突然意识到……死亡对于人们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，没有谁会能轻易释怀相熟之人的离开。
“对不起，克拉克……我曾经因为我身份的事骗过你, 但是死亡真的是我们希望已久的事情了……”她到现在都还没给她接近他的目的做出解释, 他不会生她的气吧。
他依旧不说话, 将她白皙的手放入他的手心, 擦去她指尖的血液, 但格莱妮亚捅到的伤口不浅，很快又有血水渗了出来……
克拉克拉着她到了客厅，取来了医药箱给她包扎伤口。
他本该说些什么的，可他该说些什么？她对他说过无数谎言, 但只有她的来历，她却连骗都不愿意骗他。他现在连她的手都不敢松开，就好像如果不小心放开了她的手，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拥抱死亡一样。
见克拉克没有说话, 格莱妮亚有些不安, 他应该不会觉得她的观念太过没道理就阻止她吧。
“我之前没告诉过你……我的生命很长很长, 比我给你讲过的历史还要长……我和我的同类们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, 才想要找寻着走向终结的办法……”
他听着她的话，给她缠着伤口，轻声道：“嗯。”
“就算是人类也有为自己的生命做选择的权利不是吗，如果他做好了放弃自己生命的决定，他的想法也会被尊重的不是吗……”这话听上去有些站不住脚，但她就像没有道理也要扯些道理让他信服一样。
“嗯。”
“你也这样觉得对吧。”她说。她说到点子上了吗，应该解释好了吧，他看上去没有觉得她的决定很不可理喻不是吗？“那，所以如果有一天我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，你也不会阻止我的……”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，“对吧？”
“……”
男人这次却没再回应她，但格莱妮亚以为这种态度是不反对，正觉得松了口气的时候，面前的人却突然走近了她，怀抱带着一种无法安抚的愤怒气息，将她狠狠拥入了怀里。
格莱妮亚瞬间僵住了，连挣脱的本能都给忘了，不是被那份凶狠吓到，也不是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知所措，而是那份凶狠和愤怒下深深藏着着一份哀痛……在悄无声息地控诉着她的残忍与冷酷一样。
“格莱妮亚，你怎么可以……”怎么可以这么过分……“你那时那样把我丢在那里，现在又想把我丢下不管……”
为什么你可以轻松地丢下那么长时间的陪伴，因为它们太短暂了，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吗？
你这时骗我才能走得更容易一些，告诉我说你不会离开，也没有不喜欢这个世界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起离开依然可以走得这样一点留恋都没有。
乔说，我的生命同样会很漫长，所以你能不能……
“留下来，格莱妮亚……”
被人誉为人间之神的超人是怎么样的？他拥有强大的力量，却始终宽和友好、谦逊善良，像是不染世上的私欲，永远能站在最平等最理智的角度对待任何事。但身为克拉克的男孩不是这样，他是个普通人，他渺茫，他弱小，他会为很多事担心，他做不到的事情也有很多，他最为害怕的其中一样事就是所爱之人的离去。
但他没等到一份回答，他深拥着那个柔软的躯体，怀中的人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似乎轻颤了一下，却咬紧了唇一声没有发出。克拉克低低地轻叹了一声，滚烫又振聋发聩的心脏终是不忍心把她灼伤，他最终缓缓松开了她。
好一会儿，她说道：“对不起，克拉克……”
声音听上去却也不怎么开心。
“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，克拉克……”她在他的臂弯里，手指绞着他的袖子，低头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子。
克拉克不想原谅她，这个用着最甜蜜的眼睛和嗓音说着最残忍的话的小骗子。
不过需要说的一点是——
“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，格莱妮亚。”他低声喟叹。不管是她到他身边的原因，还是她那时不留余地的离开，又或者说……不久之后的再次离别。上学那会儿她不是给过他机会问他要不要知道答案吗，是他自己说了不要的。但是这个了不起的谎言家，怎么不再继续骗他下去了。
“可是我觉得你还在生我的气。”她小声说道。低着头看看左边看看右边，最后没处可看了，抬起头来看他，眼尾似乎还有点微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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